老伯伯坐在輪椅入來，女兒和妻子在旁也陪同一起，煞有介事，神色凝重般拿出一叠磁力共振報告，以及一些厚厚的抽血化驗報告，說老伯伯頭暈了多時，看過很多醫生，食過不少止暈藥也無補於事。
看到此等「排場」，我心中暗暗叫苦，知道案情定必複雜，非施展渾身解數也「難以脫身」，當下唯有保持冷靜，沉著應戰。我飛快地看過上述報告，只見化驗結果都大置正常，而腦部磁力共振掃描檢查則顯示輕微腦萎縮的情況，以老伯伯的年紀而言，也屬合理。
根據我行醫多年的經驗，再糾纏於這些檢查報告也是徒然，因為如果答案已經被揭曉了，他們又怎會前來求診呢？
於是我回到基本步，由頭問起。老伯伯半年前開始頭暈，而且是持續地24小時頭暈，除了睡覺以外，都處於頭暈狀態。他說不出有甚麼情況會舒緩或加劇他的病徵，總之就是無時無刻也有不適。他也不懂如何形容這種感覺，只知道自己很頭暈。
我暗叫不妙，因為他的徵狀似乎沒有甚麼特色，提供不到絲毫線索去破案。我心想：這位老伯伯提供的病情究竟有多可靠？如果因為他年紀老邁，欠缺觀察力，當然問甚麼也說不知道……
幸好，我問了一條關鍵問題：「你的頭暈是指昏睡、疲倦、精神散煥的感覺嗎？」他的答案是肯定的。我再三確定他的意思，便馬上拿起家屬提供的藥物資料，發現他正在服用兩種止暈藥，還是從不間斷地吃了半年，正正就是他頭暈的時間。
我不禁舒了一口氣，因為答案已經揭曉，元兇就是止暈藥！因為止暈藥雖然可以止暈，針對耳水不平、暈浪等徵狀尤其有效，但其副作用偏偏會令人昏睡、有飄飄欲睡之感，老伯伯長期服用之，而一直有此感覺就絕不出奇。至於當初的頭暈，可能只是小事而已。
我淡淡然跟他們解釋清楚，說停了藥便沒事了。醫病就像推理小說的情節，結局有時很出人意表，因為殺人兇手往往就是那個最毫不起眼的角色！
作者：盧文偉醫生 腦神經科專科醫生
（2016年11月22日於信報發表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