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風這個病給人的印象是半邊身活動不了、麻痺之類，所以很難想像我眼前這位55歲西裝筆挺的推銷員行入我診所，訴說自己說話不清楚，最後竟被我診斷為急性中風。
他一向身體健康，但就在數日前送完兒子返學，到上班時說話才發現自己說話不靈光，無法流暢地表達自己。
他坐下來我診症室說了三句，我已聽得出問題，並懷疑他中風。他吃力地表達自己，但總是詞不達意。我遇到其他病人說話不清，一向會出手協助其完成未完成之句子，或不斷提問他們是否想表達某個意思，不過我今次卻克意不干預他說話，只觀察他會說成怎樣。
他勉勉強強地說出病發情況，說話時的確有些不清楚，但情況不算太嚴重。究竟是他說話真是突然間出了問題，還是只是心理作用？我本來就不認識他，所以無從得知他本來說話有多流?，是以難以確定他的病徴是否真實。
我靈機一觸，請他即時說出「龜兔賽跑」這個家傳戶曉的童話故事出來。他能夠大概講得出故事大綱，但卻要左支右絀、結結巴巴才能完成。如果他向來說話都是這般不流暢，根本不可能成為資深推銷員，所以我可以肯定他的病徴確有其事，而既然他的情況又發生得這麼突然，他應該是中了風。
果然不出我所料，磁力共振顯示他左腦負責說話的區域出現缺血性中風的訊號，造成「表達性失語症」。這個部位如果壞死範圍大，患者可以完全說不出話，又或是語法不通、內容雜亂無章，往往會令家人以為他們有急性精神錯亂，而如果患者是長者的話，更會被當成老人痴呆症發作。我這位年輕病人情況雖不算太嚴重，但已足以影響他做推銷的工作。
他雖然行動自如，表面看來一切正常，旁人無法想像他居然中了風，現在有苦自己知，更後悔自己食煙三十年。我安慰他語言還是有辦法再訓練的，切勿錯過復原的黃金期。
作者：盧文偉醫生 腦神經科專科醫生
（2020年2月6日於信報發表）
